•林子隆弟兄见证集•

第十五章 多次受苦的经历(二)

二 第二次长期受苦的经过

  义人多有苦难;但耶和华救他脱离这一切(诗三四19)。

  因我所遭遇的是出于你,我就默然不语(诗三九9)。

  愿被囚之人的叹息,达到你面前(诗七九11上)。

  我却不以性命为念,也不看为宝贵,只要行完我的路程,成就我从主耶稣所领受的职事,证明神恩惠的福音(徒二十24)。

  一九五七年一月我被释放回来之后,仍在福清城关教会里事奉。这时福清众教会在政治压力下又被拉进某宗教组织。一九五七年七月,我应邀参加在上海召开的全国性基督徒聚会处的同工聚会,并在秘书处担任记录等工作。我在上海逗留了七个星期,见到了各省地方教会的同工,也见到倪弟兄的二姊倪闺贞姊妹和倪师母张品蕙姊妹,和她俩同桌吃饭,并有一些交通。离沪那天,倪二姊还送给我四套童装,是给我四个孩子穿的。我回到福清不久,福建的三自会于一九五七年冬和一九五八年夏召开了两次代表会,主要是搞反右派斗争,为了响应大跃进运动,接着又搞堂会大合并。福清城关的会所,被征用作为城关卫生所,我们改在桃园里圣公会的一间房子里聚会。我和同工庄姊妹又被叫去参加基督教五里桥农场所谓的劳动锻练,每周在教会中事奉的时间非常少。看到这种情形,我就决定不作专职的教牧人员,要全家迁回渔溪。在很短的时间里,主就为我预备了搬家费用。我一家六口,就于一九六〇年正月迁回渔溪老家,过另一种的生活。

  一九六〇年实行公社化,时值国家最困难的时期,粮食奇缺。我回来后,就和我的妻子一面参加生产队劳动,一面自己开荒种菜、种地瓜。我们俩还经常同到二三十里远的山上砍柴。有一次上山砍柴,在山上我妻子忽然发高烧,我不慎又跌了一跤,肋骨跌断了一条。我们俩就在山上祷告,求主加给力量,好把这已捆好的两担柴挑回去。本来我们每次上山砍柴,拂晓出发,最迟下午两三时就可回到家。那天我们俩天将晚还未到家。我二弟和弟妇怕我们出事,就提着灯笼,走了五里路,才看见我们两人各挑着一担柴慢慢走回来。

  虽然这样,我仍然参加教会事奉。主也大大的祝福了我的工作,渔溪聚会的人数由十余人逐渐增加到一百余人。一九六二年郑文球弟兄刑满释放回来,与我一同配搭,加强了话语和生命的供应,渔溪教会就成为福清众召会工作的中心。

  不久,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开始。在大跃进时期,所有堂点都荒凉了,信徒大大减少;唯有渔溪教会有复兴的气象,聚会人数反而增加,于是我们又被选为打击的目标。在我被捕前的一个多月,外面就有逼迫的风声。有一天,我一个人在厨房里煮饭,心里忽然涌出一句话:“在主旨意里虽苦犹甜。”随后我就以此句为首句,写了下面一首诗:

  一 在主旨意里虽苦犹甜,

  若是祂欢喜,不辞万险;

  在主旨意外一时通达,

  离开祂的爱,怎蒙悦纳?

  二 在主旨意里所行道路,

  有时会经历许多忧苦;

  但这一切里是带祝福,

  要使我得益,带进丰富。

  三 在主旨意里我无拣选,

  只凭祂心意将我修剪;

  地乐虽日减天却加添,

  有祂的怀念我心何恋?

  四 是主的旨意都乐跟从,

  不是随自己,随主脚踪;

  若是祂许可让我经过,

  死河的寒波我亦不躲。

  五 若是主旨意要我负架,

  我也全归依愿出代价;

  今日在祂前多受试炼,

  他日见主面要换冠冕。

  (“路中人之诗”二四首。)

  这首诗歌预示,不久我就要进入长期的试炼中。

  在我被捕的前一周,圣灵又感动我重温“十字架的归去路”那首诗,我感到主安排每个人的道路,不尽相同。有的弟兄主要他流血殉道,有的主只要他受些苦。主对我的旨意好像不是殉道而是受苦,所以我就将“十字架的归去路”这首诗的第二节第二句“我愿流血殉主道,不愿偷生在斯土”,改为“我愿为主多受苦,不愿此生空空度”。结果这次打击,我也只是为主多受几年苦而已。

  一九六三年七月二十二日上午,我和郑其忠弟兄同往福清县城补办渔溪聚会所的房契。走之前我们俩和郑文球弟兄在聚会所的楼上同心祷告。那时,我听出郑文球弟兄的祷告很特别。他祷告说,“主啊,一九五六年那次教会受打击的伤口,至今还未完全恢复,难道现在又要再面临一次打击么?”原来他的灵里早已经有逼迫再临的感觉。

  我和其忠弟兄到县城后,住在张志光弟兄家。第二天,我们还在吃早餐的时候,三个公安人员来将我逮捕了。当手铐就要铐在我手上的时候,我记起衣袋里还有一个奉献包,写好是献给吴国宝弟兄的母亲的(当时吴弟兄还在黑龙江服刑)。我赶紧将奉献包交给志光弟兄转交。这是我失去自由前作的最后一件事。

  这一天,我是在福清城关被捕的,我不知道郑文球弟兄在渔溪也被捕了,还以为他尚能留在教会里喂养信徒。直到九月底国庆节前两天,监狱开动员大会,将全监狱的犯人集中到操场,我才看见文球弟兄。那时我心里难过,胜过我自己被捕。因为他受了六年苦,回家才一年,现在又遭苦难,实在令人伤痛!

  我们俩被关在福清的旧看守所内,狱内的设备及卫生极差,一个号房一天只限用两木盆的水,大家洗脸刷牙、洗碗筷、洗衣服、洗地板都用这一点的水。三餐的饭食也极粗陋,有时还吃不饱。没有床铺,犯人晚上都睡在地板上。我在这里度过了一年零四个月的艰难生活。

  我入狱的头一个月,提审很经常,我的情绪也不安定。到了第二个月,我的情绪稳定下来了,我就开始写诗歌。“主若今日接我去”是我此次入狱后写的第一首诗,歌词如下:

  一 主若今日接我去,

  我是何等何等的乐意,

  脱下属世的挂虑,

  安息在主在主胸怀里。

  (副)每一忧,每一喜,

  都是在主旨意里,

  我愿能完全归依,

  在主里面里面享安息。

  二 主若今日留我在,

  让受更重更重的苦害,

  我也并不感悲哀,

  愿听我主我主的安排。

  三 过去一段人生路,

  常经忧患忧患并痛苦,

  若知一切出于主,

  我就愿意愿意全顺服。

  四 此生旅程何时毕,

  帐棚何时何时才收起?

  不是凭我所定期,

  乃凭我主我主的心意。

  (调用诗歌三一九首“我无能力,我的主”;“路中人之诗”二六首。)

  一九六四年一月底,我和文球弟兄同一车被解回渔溪公判。在车上我与他商量说,判七年以下不上诉,七年以上上诉。因我认为,我第一次被判一年,这一次被判七年就够了。结果文球弟兄被判七年刑,我被判十年刑。当我回到监狱里,一位姓薛的犯人问我判几年。我说“十年”。他长叹了一口气说,“人一生有几个十年!”那时,我想到家中母老、妻弱、儿女幼,刑期又这么长,心中十分难过!因此我写下了“主,你知我心的痛苦”这一首颇能动人心弦的诗歌:

  一 主,你知我心的痛苦,

  求你前来安抚,

  不然我是放声欲哭,

  难胜这样重负。

  二 十年长期遭受折磨,

  不知如何度过?

  你是深知我的软弱,

  求你将我扶托。

  三 这条十架崎岖窄路,

  真是多有酸楚,

  先经伤心流泪之谷,

  后通欢乐天府。

  四 橄榄压榨才能成油,

  葡萄入醡成酒,

  主我为你已失所有,

  于我复有何求?

  五 渣滓何时才能炼净,

  烈火烧成精金,

  把我雕成圣洁器皿,

  彰显神的性情?

  六 这是神的奇妙计划,

  是神选上了我,

  要我跟祂先经十架,

  后登荣耀宝座。

  七 因此我就带着眼泪,

  向神敬拜赞美,

  甘受劳苦,自居卑微,

  只以神为宝贵。

  (调用诗歌一六八首“主耶稣,当我们想到”;“路中人之诗”三二首。)

  这首凄惋的诗,后来安慰了许多受苦的人。

  判刑后不久,主以旧约中神给雅各的一段应许安慰了我,神说,“我也与你同在,你无论往那里去,我必保佑你,领你归回这地,总不离弃你…。”(创二八15)我就据此写下了“亲爱的神给我宝贵应许”这首诗。

  这一次法院判我十年刑,所定的罪状有六项:一、一九五六年郑文球弟兄第一次刑满回来时,我请了一次爱筵,被说是拉拢他;二、一九六二年年关济贫,我曾救济了几位受苦弟兄的家属,被说是慰劳她们;三、我编写了四十首经文短歌(复写好尚未分送出去),被说成是反动诗歌;四、一九六三年我在渔溪和龙田两地两次施浸,共六十九人,当时施浸前曾报统战部批准,完全是合法的,却被说是发展教徒影响生产;五、我讲过一句话,“高由召弟兄是一位忠心爱主的信徒”;六、我讲过李春发弟兄为乡里一个人赶鬼的事情。就是因为这些所谓的“罪状”,我被判了十年徒刑。我上诉半年后,最后两件“罪状”被删去,只剩下前四件,仍维持十年原判。

  当我要被提去劳改队服刑时,监狱准许我会见家人一次。会见时我的四个孩子站在那里,只是呆呆的看着我;我的妻子面带愁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;我的一个妹妹(林郁珍)不忍我判了多年刑,要长期受苦,就把头靠在狱内的墙上哭。还是我的老母亲比较坚强,能用几句主的话来安慰我。面对如此情景,我强忍住眼泪,对家里人说,主既许可让我们受苦,我们都要顺服。希望你们要常常祷告,常常亲近主,生死都要跟主,凡事信靠祂,以祂作为你们的帮助和安慰。

  我在被关在县看守所一年零四个月的时间里,共写了十几首诗(“路中人之诗”第二十六至三十五首,另外两首短歌编在他处)。“主若今日接我去”是我在入狱后写的第一首诗,“若无复活就比众人更可怜”是我入狱一周年之日写的,也是我在福清狱中写的最后一首诗歌。这一年多我的思想、感情都在这些诗歌中反映出来了。歌词如下:

  一 若无复活就比众人更可怜,

  主,我现在正受长期磨炼;

  苦难得息,不知等何日何年?

  求你笑脸要常向我显现。

  (副)主,你恩何宽,你爱何大!

  为拯救世人你心熔化于十架。

  二 主,你知我心中何等的悲凉,

  因我身受多深多重创伤!

  为你受迫离弃亲人和家乡,

  除你以外我还有何恋想?

  三 想你当日客西马尼的孤单,

  流泪独祷在于黑夜漫漫;

  你心伤碎汗如血点滴地上,

  问父苦杯是否此时领尝。

  四 次日你就被人带至受难山,

  手足被钉身挂苦架何惨!

  荆棘编成冕旒戴在你头上,

  肋受枪刺为人担罪而亡。

  五 此时太阳闭目掩面不忍看,

  荣耀神子竟受世人摧残;

  死亡波涛无情把你全淹漫,

  但你三日却又复活升天。

  六 你还应许不久要自天再来,

  迎接圣徒离地与你同在;

  我是何等切望早投入你怀,

  使我长享你的密情厚爱。

  七 因此,我就不再灰心和气馁,

  愿听你命把你十架来背;

  我虽软弱有你恩典相扶持,

  未尽旅程就能靠你奔驰。

  (“路中人之诗”三五首。)

  一九六四年十一月,郑文球弟兄被送到建阳劳改场服刑,我被押送到永安砖瓦厂服刑。我到永安后,遇到永泰的陈传光、郑时习等五位弟兄(陈传光弟兄此次也被判十年刑),他们见到我很欢喜。我来了,似乎增添了他们的力量,彼此得供应。

  这里的生活条件非常差,一间大房子住了三个中队共三百多人,睡觉时一排睡一百多人,非常拥挤。劳动又很重,开头我不会挑担,只会扒土,几个月后我也会挑一百多斤的土装车了。我在永安两年间,我的家属曾来看过我两次。第一次是我的妻子,她挑了一个几十斤的担子来永安,在永安下火车后,经过一个人的指引,走了半个钟头的路才到劳改队见到我。第二次是我的妻子陪伴我年迈的母亲同来看我,当时只能在工地上见面谈话,而且还不到一小时她们就离开了。当时我想,我的妻子和母亲远道而来,看见我在劳改场服刑那样劳累的情景,在回去的路上,她们的心情必定是何等沉痛!主啊,求你记念并安慰为我伤心的亲人!我今天抛妻别母,来此服刑,你知道全是为着你啊!

  我在永安劳改场的两年时间里,只写了四首诗:“主,我所行每一步”,“你要安静,要知道我是神”,“主,我求你吸引我”,“回到心灵里”。最后一首诗歌的末了四句是:“试炼久且重,惟祂知苦情,孤单劳倦中,惟祂慰我心。”这是我当时心境的真实写照。

  一九六六年,我和陈传光等四位永泰的弟兄又被调到明溪劳改农场服刑。头几年,我被分配去牧放一群二十几头的牛。我们几个犯人住在离队部四华里的山沟里,无论是酷暑寒冬,每天都要把一群牛赶到高山上去牧放,晚上再赶回来。有时我们还要满山去找走失的牛,因此衣服常常被荆棘刮破。晚上我们睡在牛棚边的一个小草屋里,牛粪味扑鼻而来,蚊子又多。草屋的墙是用竹竿和草袋作的,屋顶铺着稻草,下雨天屋顶漏水,晚上大家就不能睡,要拿着脸盆坐着接雨水。我们生活就是这样的艰困。后来,我被调到农业组下田劳动。有一年冬天,天气极冷,满地结冰,我的双脚被冻得好几道裂口,流着血水,还要赤着脚下到烂泥田去开水渠。有一段时间,我被安排在厨房当伙夫,我蒸饭,另一个犯人煮菜,两个人要煮一百多个犯人吃的饭菜,然而神也给了我智慧,能记住每个犯人的不同饭量分好米,一次也没有出错。最后两年,我被安排作孵小鸡、小鸭、小鹅的工作。靠神的恩典我的劳动成绩都不错。我在这边远山区将近七年的时间,生活艰苦,劳动紧张,真是备受人世的艰辛,但神也给了我够用的恩典。

  我初调到明溪劳改农场时,就写了以下这首诗:

  一 约束我的心,

  常在神面前,

  才能不放任,

  操练敬虔;

  使我能安静,

  使我少闲言,

  更与主相亲,

  随主向前。

  (副)主,我需要你,主,

  我需要你,

  孤单劳倦中,

  更需要你!

  无你无喜乐,

  无你无满足,

  你是我牧者,

  是我帮助。

  二 保守我的心,

  要胜过一切,

  才能蒙怜悯得神喜悦;

  一生的果效,

  是由心发出,

  愿它不缺少神的监护。

  三 奉献我的心,

  给我所爱主,

  让祂的圣灵在我心府,

  光照并运行,

  不稍有拦阻,

  使我能因信更加顺服。

  四 倒空我的心,

  让主来居住,

  模成主荣形,

  一切像主;

  像祂的谦卑,

  像祂的舍己,

  宁自己损失叫人得益。

  (调用诗歌三〇一首“哦,我要像你”;“路中人之诗”四〇首。)

  接着我又写了“主,我祈求你”那首大家所爱唱的诗。开头我只写了三节:

  一 主,我祈求你,

  使我的生命,

  在你雕削里,

  合乎你心;

  如金的精炼,

  如蜜的甘甜,

  如鹰的矫健,

  高空飞旋。

  二 主,我祈求你,

  使我的生活,

  与你更亲密,

  没有软弱;

  如花发芬香,

  如灯放光芒,

  如杖扶持人,

  添人力量。

  三 主,我祈求你,

  与你更合一,

  使我在你里,

  常得恩力;

  柔和又谦卑,

  圣洁又公义,

  儆醒常预备,

  等候被提。

  过了一个星期左右,一个干部叫我去谈话。他问我:“你还信耶稣没有?”我说,“还信!”他说,“你改造这么久竟然还信?”我说,“是的!”他的脸色和声音就变起来,说,“听说你信主的人不吃血,是么?”我说,“是的!”他凶了起来,厉声对我说,“看你不吃!我就要强迫你吃!”我回来以后,主的灵感动我补写了以下两节:

  四 主,我祈求你,在此煎迫时,

  你复活能力,

  将我扶持;

  使我真能够,

  面对风暴笑,

  迎着困难走,

  毫不动摇。

  五 主,我祈求你,

  在此磨炼中,

  使我仍乐意,

  向你尽忠;

  不怕十架重,

  不怕击打凶,

  紧随你脚踪,

  直到路终。

  后来我又补上了副歌:

  主,我想慕你,

  主,我想慕你,

  漫漫长夜里,

  我想慕你!

  惟你最佳美,

  惟你最慈悲,

  你在我心内,

  是我安慰,

  是我安慰!

  这首歌(“路中人之诗”四一首)后来许多弟兄姊妹喜欢唱,并从中得到了供应。

  我在明溪服刑的几年中,只收到母亲的一封信。她在信中提到两句主的话,都对我很有帮助。一句是“因我所遭遇的是出于你,我就默然不语”(诗三九9)。一句是“人的脚步,为耶和华所定”(箴二十24上)。这说明多年来我所受的苦,都经主的许可,且是祂所命定的,我不要不服,也不要挣扎;更应该相信,我如果是一个真正爱主的人,万事对我必互相效力,使我能得属灵的益处。

  在劳改队中,有时环境很险恶,压力很重;有时工作较轻松,生活较为平顺。但从属灵的角度看,平顺的环境反而使我们容易放松;压力越重,越会把我们压到神面前去。所以在我生活比较顺适的一段时间中,我警觉起来,写下了“安逸如果使我堕落”那一首诗:

  一 安逸如果使我堕落,

  我就宁拣劳烦;

  轻松如果使我软弱,

  我就宁愿挑重担。

  十架即使带来痛苦,

  我也乐为主负;

  跟主即使多有难处,

  主却与我行一路。

  (副)我心真愿意,

  寻求主欢喜,

  不求自己一时利益,

  但愿遵行主旨意。

  二 埃及财宝我宁不要,

  我所要是主爱;

  地上之乐我宁减少,

  甘与主同受苦害。

  难道患难、困苦、逼迫,

  能使我离主爱?

  就是再重击打剥夺,

  我仍不失主同在。

  三 信心如果经过试验,

  就更显为宝贵;

  爱心如果弥久弥坚,

  就可从主多得慰。

  前面路程不知多远,

  我只靠主前行;

  领受职事不知多艰,

  我只相信主怜悯。

  四 你若要进神的国度,

  就要经历艰难,

  跑那我们当跑的路,

  打好那美好的仗。

  你若要得生命冠冕,

  就要至死忠心,

  虽遇危难仍要向前,

  为主不爱惜性命。

  (“路中人之诗”四三首。)

  到我服刑满五年之日(一九六八年七月二十三日),我又写了一首诗“我所行的道路”,歌词如下:

  一 我所行的道路,

  何等孤苦!

  愁云迷雾四布,

  进入幽谷。

  这事若出于主,

  我就默然顺服,

  我就默然顺服,

  默然顺服。

  二 我所负的十架,

  何等沉重!

  多受剥夺击打,

  灵里伤痛!

  但要跟主脚踪,

  就要向主尽忠,

  就要向主尽忠,

  向主尽忠。

  三 五年时间非短,

  才过一半,

  饱经雨露风霜,

  备历艰难。

  但我心里清楚,

  所受尽是为主,

  所受尽是为主,

  尽是为主。

  (“五年时间非短,才过一半,”出狱后改为“受苦年月未满,乌云未散,”)

  四 前面路程尚长,

  我心想望天上美好家乡,

  再无悲伤,

  再无别离辛酸,

  永远与主为伴,

  永远与主为伴,

  与主为伴。

  五 现今我所等待,

  就是主来,

  让我早投主怀,

  长享主爱。

  那时再无苦害,

  只有颂赞敬拜,

  只有颂赞敬拜,

  颂赞敬拜。

  (调用诗歌四五三首“与你更亲,我神”;“路中人之诗”四七首。)

  这首诗在我得释放前就由狱中流传出去,好多弟兄姊妹唱它并得了供应。福州一位八十余岁的老姊妹咏唱此诗时深受感动。她得知我尚在狱中受苦,就很有负担经常为我祷告。

  在我刑期将满六年的一个冬天,劳改队举行一年一次的冬训评比,与我一同受苦的一位弟兄,刑期将满。干部问他说,“你是否还信耶稣?”他说,“还信。”干部就说,“那你还没有改造好,就是期满也不会放你回去。你若想回家,就要批判你的信仰,表示不再信了。”这位弟兄觉得服刑太苦,回家心切,就勉强答应,在大会上批判信仰。另一位被判十年刑的周弟兄,因他平时好与同犯为信仰的问题辩论,被认为思想顽固,于是被提到大会上批斗。那几天晚上干部指定我一定要参加大会。在这次大会上,一个弟兄批判了信仰,另一个弟兄被批斗,我面临着严峻的考验。在圣灵的感动下,我写出了“性命都愿为主舍”这首颇有气魄的诗:

  一 性命都愿为主舍,

  岂怕小小击打?

  就是再重的剥夺,

  再多凌辱压榨,

  为主我都甘忍受,

  毫不畏惧担忧,

  因主宝血为我流,

  洗净我众愆尤。

  二 我心愿常向十架,

  向着髑髅死地,

  福乐名利全丢下,

  不再怜惜自己。

  若是主要带领我,

  进入深水烈火,

  我也一定不闪躲,

  靠主恩典度过。

  三 久在属灵的沙场,

  怎能没有创伤?

  撒但攻击虽凶狂,

  有主亲为抵挡。

  我今所有的盼望,

  是在救主身上,

  愿能早投祂胸膛,

  得息劳碌流荡。

  四 主,我前面的路途,

  不知是甘是苦?

  我只听凭你摆布,

  不论苦乐祸福。

  但愿你话快实现,

  你来不再迟延,

  我心就免再受煎,

  愁容变为笑脸。

  五 每次艰难和风险,

  都见主恩彰显,

  使我信心不稍减,

  更加举目望天,

  愿我今后能谨慎,

  谦卑安静主前,

  常常祷告常儆醒,

  度日更加敬虔。

  (副)我岂能背弃主?

  我岂可离窄路?

  因主大爱催促,

  我愿忠心受苦!

  (调用诗歌三五三首“从前我亦曾热心”;“路中人之诗”四九首。)

  我写完此诗后,一个人于刺骨寒风的夜晚独自走在牛栏与队部往返的山路中,边唱边走,增添我不少的力量。批斗大会结束,我得蒙保守,主把我从这一场惊涛骇浪的斗争中带领过去了。

  到我服刑满七年之日(一九七〇年七月二十三日),我又写了下面这一首诗:

  一 主所要我学习的功课,

  我学好否?我学好否?

  宝贵时日不可空度过,

  在此磨炼时候。

  信靠、顺服,患难中忍耐,

  苦中喜乐、赞美与敬拜,

  平稳安静,安息在主怀,

  静享神的同在。

  二 主所要我奔跑的道路,

  我跑完否?我跑完否?

  背起十架紧跟主脚步,

  不敢稍有停留。

  路上虽多荆棘和险阻,

  山高水深时感跋涉苦,

  但我仍然前进不后顾,

  跑那当跑的路。

  三 主所要我遵守的真道,

  我守住否?我守住否?

  我以认识基督为至宝,

  祂的恩典深厚。

  持守主道是要出代价,

  有时还要经受人击打,

  但我依然谨守不稍差,

  直到我回天家。

  四 主所托付给我的职事,

  我忠心否?我忠心否?

  我愿能有坚定的心志,

  事奉直到永久。

  传扬福音引人归耶稣,

  勉励信徒行走主道路,

  并用诗歌倾吐我思慕,

  赞美称颂我主。

  (调用诗歌七二五首;“路中人之诗”五五首。)

  在明溪的七年间,我的家属和福清的弟兄姊妹再无一人来看望我。直到我十年刑期将满,才有一位在明溪上山下乡的厦门籍青年姊妹,拿了一包一斤左右的水果糖送给我,说这是鼓浪屿的徐国维弟兄托她捎来送给我的。我收到这包水果糖后大为感动,实在舍不得吃。在我受苦那么长的十年时间里,只有这一次收到弟兄的爱心,因此弥足珍贵!

  我离家在外服刑,究竟会不会思念家里的亲人呢?我的答复是肯定的,这也正是我在受苦中最感痛苦的一件事。在我第一次受苦所写的诗歌中,就有“儿女亲情何等难排”、“儿女的柔情盼能忘得干净”等句。在这次离家更长的时间里,我的思家之心更切。因此在我所写的“不凭眼见凭信心”那首诗里,原本就有“最是使我心难堪,儿女亲情剪不断:今既生遭别离惨,不知何日才得归回”这么1。陈恪三老弟兄读到这一首诗时,写道:“我哭了!我哭了!”后来我记起主的话说,“爱儿女过于爱我的,不配作我的门徒。”(太十37下)我就觉得一个事奉神的人不能没有亲情,也不能不爱自己的儿女,只是爱任何人不能超过爱我们的主;人的亲情也必须受对付,不然就不能更专一的跟随主。到了一九七三年的上半年,就是我的刑期只剩下半年的时候,我常常在夜里梦见我回到家里和亲人在一起,等到醒来时,才发现自己仍然身在劳改队,心情十分惆怅!有一次我梦见我回到家里,甚至在梦中对自己说,“这一回肯定不是梦,真的回家了!”等我醒来时发现还是梦,我的心里真是何等的失望!我所剩的刑期越短,思念家乡盼望与亲人团聚之心更切。我想,这也是人之常情罢!

  一九七三年七月,我和永泰的两位弟兄十年的刑期虽都届满,但却未被立即释放,因为劳改队每一季度要对刑满犯人办一次学习班,所以我们到十月才能办出监手续。那时有传言说,劳改队要留我作孵小鸡、小鸭的工作。我相当担心,迫切为此祷告。但主很快给我一首诗歌:“神的应许不能废去,句句都是坚定;信心从来不用凭据,因神言出必行。天地虽能被焚烧,小山大山虽倾倒,但那相信主的人,必见主话得成。”这首诗给了我安慰。最后他们还是让我出狱,这应验了神使我“平平安安回到父家”的应许,我真要感谢赞美祂!

  一九七三年十月五日,我和永泰的两个弟兄一起出狱,我们先乘汽车到三明,再由三明乘火车到福州。当我挑着一担行李走出火车站的时候,我的儿子克圣来接我,他伸手把我的担子接过去,我竟惊讶的问:“你是什么人?”十年前我入狱的时候,他才十八、九岁;一九七三年我出狱时,他快要三十岁了,我自然认不得他了!我在福州我的两个妹妹家逗留两天,和福州的弟兄姊妹见了面,谈了些教会的事。十月九日我到福清县公安局报到,十日才回到渔溪家里。当时看见我的妻子,这十年来忍辱负重历尽艰辛,瘦得皮包骨头,我不禁黯然心伤!

  这十年中,我在劳改场参加劳动,很少接见家人,所以我的衣服穿得很破烂,补了又补。到我刑满出监时,我觉得有两件衣裤虽然很破,穿着却很暖和,舍不得丢掉,想缝补一下再穿,就把它带回来了。但回来后不用再穿了,就丢在楼上的角落里,想不到弟兄姊妹看见这两件破衣裤,却很受感动,甚至流下泪来。因为它感动了许多人,我就将它保存起来,作为为主受苦的纪念物。

  我这次入狱前后共十年零七十五天,是我受苦时间最长,试炼最重的一次。但主的恩典也把我带过来了。奇妙的是,入狱前我患有肺病,晚上经常盗汗,在家我还要打针吃药;可是入狱第十年,有一次监狱里安排我去照X光检查身体,却发现我的肺部已经钙化痊愈了,这真是神奇妙的医治!如果不蒙神的医治,我怎能担得起那么苦重的劳动?主实在特别看顾了我,扶持了我!

  在这十年多的时间里,我共写了三十七首诗歌(见“路中人之诗”二十六至六〇首,另外两首短诗编在附录中)。我在县看守所的一年四个月里写了十二首。“主若今日接我去,我是何等何等的乐意”是进监后写的第一首诗。“若无复活就比众人更可怜”是我入监满一周年之日写的。在永安砖瓦厂服刑的两年中,我只写了四首诗。一九六六年至一九七三调至明溪劳改场服刑,我共写了二十一首诗。其中“我所行的道路”是我受苦满五周年之日写的。“主所要我学习的功课”是我受苦满七年之日写的。“你若不把十架背负”是我受苦十年中最后写的一首诗。原词如下:

  一 你若不把十架背负,

  怎能进入国度?

  你若不肯走主道路,

  怎想得主祝福?

  你若不肯与主同苦,

  怎能同荣在天?

  你若不肯跟主脚步,

  怎能手接冠冕?

  二 麦子若不落地死了,

  怎能长出新苗?

  肉体若不狠狠钉掉,

  灵命怎能高超?

  瓦器如果没有摔毁,

  人就难见宝贝;

  玉瓶如果没有打碎,

  人就难闻香味。

  三 橄榄如果不经压榨,

  它就不能成油;

  葡萄如果不投入醡,

  它就不能变酒;

  精金如果不经烈火,

  渣滓怎能炼净?

  器皿如果不经雕琢,

  怎能合乎主用?

  四 因此我需主的鞭锤,

  过于主的笑脸,

  使我这己更被破碎,

  让主生命彰显。

  主啊,我今愿献所有,

  愿失此生自由,

  不贪福乐不计苦忧,

  你外我无所求。

  (调用诗歌七五六首“我王必定快要再临”;“路中人之诗”六〇首。)

  但是我在患难中,最喜欢并最常唱的,却是下面一首诗,因它表达了我在受苦中对主真实地思想和感情:

  一 主,你知我道路

  是多么坎坷,

  主,你知我经历多少风波,

  主,你知我心中

  愁苦有几多,

  主,你知我所流眼泪成河!

  (副)恩主耶稣,

  你是我的亲爱主,

  除你以外有谁能给我帮助,

  有谁能慰我孤独!

  二 主,唯有你

  才能担当我重担,

  主,唯有你能体恤我艰难,

  主,唯有你

  孤单之时为我伴,

  主,唯有你能止息我悲叹。

  三 主,你之外

  谁能医治我创伤?

  主,你之外谁能息我流荡?

  主,你之外

  谁能温慰我心房?

  主,你之外软弱谁能体谅?

  四 主,惟你能

  暗夜为我指方向,

  主,惟你能雾海导我前航,

  主,惟你能

  使我疲乏变壮强,

  主,惟你能使我苦中歌唱。

  五 主,我有你

  就有喜乐和盼望,

  主,我有你就有生命力量,

  主,我有你

  行路也就有光亮,

  主,我有你忧愁可变欢畅。

  六 主,我愿意

  不向世界再流连,

  主,我愿意更加举目望天,

  主,我愿意

  谦卑俯伏你脚前,

  让你爱手揩拭我的泪眼。

  七 主,我祈求

  你的应许快应验,

  主,我祈求你来不要再延!

  主,我祈求

  你的荣耀就显现,

  让我能亲赴你羔羊婚筵。

  (调用诗歌七六〇首“自从当年橄榄山前一别离”;“路中人之诗”五〇首。)

  “用我的诗歌,向着我所爱主”是我一九六八年在明溪劳改场写的,也是我喜爱并常唱的一首诗,因它唱出了我的心声,也唱出了我对主的思念。表示我既愿意走窄路,又相信主要带领我由此路通国度。这首诗歌的词如下:

  一 用我的诗歌,

  向着我所爱主,

  唱出我心声,

  也唱出我愁楚。

  年来所行路,

  是备尝人世苦,

  除了主以外,

  还有谁可倾诉?

  二 用我的诗歌,

  向着我所爱主,

  献上我赞美,

  也倾吐我思慕。

  虽然所行路,

  是凄酸多云雾,

  但主手领我,

  仍前进不后顾。

  三 用我的诗歌,

  向着我所爱主,

  表示我愿意,

  一直走此窄路。

  虽然所饮杯,

  是与主同受苦,

  我亦无怨言,

  我亦乐意顺服。

  四 用我的诗歌,

  向着我所爱主,

  唱这十架路,

  是我唯一归途。

  虽然所经过,

  是伤心流泪谷,

  但主却领我,

  由此路通国度。

  (“路中人之诗”四五首。)

  诗的曲是天津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弟兄配的,很能唱出诗歌的灵,好多弟兄姊妹都由这首诗得到了供应。平潭县的一位姊妹告诉我说,有一次有个安徽籍的青年人到她家门口卖唱,有人刚好手中有这首诗歌,就叫他弹。他弹了一遍,又细读诗歌的词,感动得大哭起来,因为他流落他乡,卖唱为生,多年所行路,也真是备尝人世苦楚。姊妹趁此就向他传主的福音,并带他祷告。这位卖唱人很诚恳的跟着祷告,接受了耶稣作主,得到了宝贵的救恩。

  在这十年艰苦的岁月中,我经历了种种磨难,换来了这三十五首诗歌留给教会,也算是没有虚度年日。我所写的诗歌背景“苦难压出的心声”中,对这十年在狱中的情形就有更为详尽的描述。